不用烦。”
“咋不用烦?年关时向衙门借钱买的耕牛,文书上签了今年要交一百石盐;我还有十九亩地,二税也折的盐课,不比你少呐!”旁边一个盐丁没精打采地回答。他个头不高,是所有盐丁中唯一的胖子,也是唯一穿着宽身直裰的,面孔不像别人全黑,还有几分焦黄本色。
从众人议论中范仲淹听出来他叫沈泰,是个锅户,即不隶属于官方盐场的自由盐户。其产出的盐相对于亭户的“正盐”,被称作“浮盐”。家里有几亩柴草地,有小型锅镬,一夜通宵能煎两锅盐约六十斤,刚才在董二家闻见的香味就是他家在煎盐。本来这些盐他可以自由鬻卖给商贩的,可惜因贫穷而借贷,丧失了这个自由。而对于盐官来说,收买锅户浮盐,将锅户变亭户,都是不俗的“政绩”。范仲淹回想来前看过的资料,暗暗摇头,“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做官的不该想着怎么让百姓安居乐业吗?范仲淹瞥见董小郎又在地上画,“寒暑阴晴,日有程课,煎办缩额,鞭挞随之,此征盐之苦;春贷秋偿,盐不抵息,权及母子,束手忧悸,此赔盐之苦”,显然是刚才钱三娘没唱完的歌谣的后面两句,不禁皱眉:竟至于此吗?
“我们也一样,揽了八十石的定额哩!”插口的是吴耐。年轻人刚从海里捞东西上来,湿淋淋的倒还是神采奕奕,虽然发愁但快言快语中透着决断,“我老娘问淹了没,我告诉她没事,想着赶紧再摊场,重新再煎呗!”
范仲淹知道吴耐这样的“小火”作为独立盐户,即使承揽盐场的定额盐课任务,仍旧比亭户收入稍高;不过因没有灶甲分担责任,若完不成定额,所受的惩罚也更厉害。众人讲话中听出吴耐家只有位老母亲,是个长年在床的瘫子,难得吴耐孝顺细心,照顾得极周到。
“你们都瞎操心,三十石也好,四十石也好,不都一样!反正完成不了!”钱三娘叹气嗤笑道,“小耐你更扯,‘重新煎’,煎得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