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荪人已疲极,关灯奄门,倒床便自睡熟。次早枕上闻得窗外鸟声关关,醒来起身一看表,天已九点过去,红日满室,花影横斜,朝来好似下过微雨,院中土地润洁,海棠树上群鸟绕树飞鸣,似在噪晴欢翔,天机活泼,令人见了平添好些生意。隔窗侧望,上房竹帘低垂,悄无人声,方想姊姊又带甥女出去了么?怎的上房如此清静?忽见小丫头秋红由厨房那面急奔出来,过时瞥见元荪闲立窗前,便折进来问道:“舅老爷起床了么?我给你打洗脸水去。”元荪笑问:“太太小姐出门了么?”秋红答道:“太太今天到三条拜寿去,昨晚牌散得晚,起来还要去买送礼的东西,洗完脸就走了。出门时想起什事,想往周家去电话,因为老尚说舅老爷昨晚后半夜业已回来,交了阔朋友,是个督军省长,还有什么长,就要得好事,人家还派崭新的大汽车送,带盒子炮的副官送来。
又说舅老爷昨天公事太忙,请太太不要叫醒,有什话吩咐他就行。这东西已准来看过三趟,鬼头鬼脑,逢人遍告说舅老爷二天要当什谋亭长,是真的么?”元荪听了老大不悦,便道:“听他胡说,哪有此事,你打水去吧。”话刚说完,老尚已由外走来,在门外探头,见元荪已醒,忙赶追来喊了声“舅老爷”,回顾秋红持盆要走,忙即抢过,口说“我去”。到了门口又复转身,问:“舅老爷吃什点心,我叫厨子预备。”元荪答说:
“不用。”一会脸“水打来。元称洗完,见老尚仍是侍立不走,屡做出欲言又止之状,心实烦厌,又不便说他,只得支他道:“独桌上有铜子票,你给我买包烟卷去,我和老太太谈天。等你太太回来,你把烟卷搁在桌上好了。”说完,不俟答言便往外走,老尚也连应声持钱赶出。
元荪走往上房一看,走进中间,章老太太独自一人坐在堂前椅上,一手拿着一串佛珠,一手捏数,正在低声念佛。元荪等她念完一整遍,过去请了一安,叫了一声“姻伯”,章老太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