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西屋出来。出了大门,我吐了口气,舒畅了许多;在她的面前,我也不怎么觉着别扭。我曾经作过一个恶梦,梦见一个母老虎,脸上擦着铅粉。这个“柳屯的”又勾起这个恶梦所给的不快之感。我讨厌这个娘们,虽然我对她并没有丝毫地位的道德的成见。只是讨厌她,那一对努出的眼睛!
年节过去,我又离开了故乡,到次年的灯节回来。
似乎由我一进村口,我就听到一种唧唧喳喳的声音;在这声音当中包着的是“柳屯的”。我一进家门,大家急于报告的也是她。
在我定了定神之后,我记得已听见他们说:夏老头子的胡子已剩下很少,被“柳屯的”给扯去了多一半。夏老太太常给这个老婆跪着。夏大嫂已经分出去另过。夏廉的牙齿都被嘴巴搧了去……我怀疑我莫不是作梦呢!不是梦,因为我歇息了一会儿以后,他们继续地告诉我:“柳屯的”把夏家完全拿下去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着说,我相信了这是真事,可是记不清他们说的都是什么了。
我一向不大信《醒世姻缘》中的故事;这个更离奇。我得亲眼去看看!眼见为真,不然我不能信这些话。
第二天,村里唱戏,早九点就开锣。我也随着家里的人去看热闹;其实我的眼睛专在找“她”。到了戏台的附近,台上已打了头通。台下的人已不少,除了本村的还有不少由外村来的。因为地势与户口的关系,戏班老是先在我们这里驻脚。二通锣鼓又响了,我一眼看见了“她”。她还是穿着新年的漂亮衣服,脸上可没有擦粉——不象一小块新砌的墙了,可是颇似一大扇棒子面的饼子。乡下的戏台搭得并不矮,她抓住了台沿,只一悠便上去了。上了台,她一直扑过文场去,“打住!”她喝了一声。锣鼓立刻停了。我以为她是要票一出什么呢。《送亲演礼》,或是《探亲家》,她演,准保合适,据我想。不是,我没猜对,她转过身来,两步就走到台边,向台下的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