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就和这些孩子们一样——病病歪歪的,那么脏,又那么瘦,他真怕她活不长。
那就象是昨天。现在她可是已经十四岁了。他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她的亲爹娘。她当真拿他当亲爸爸吗?她会让个有钱人拐去当小老婆,还是会自个拿主意嫁一个自己可心的人呢?他常常在心里嘀咕这些事儿。
他的买卖、他的名声、他全家的幸福,都和秀莲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当然她还只有十四岁,什么都不懂。可是她不能老是十四岁,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儿,他全家都得毁了。
他全家么?他一想起他们,脸上就浮起一丝苦笑。他那不中用的大哥,老是喝得醉醺醺的老婆,还有那蠢闺女大凤!怎么能不让秀莲从这样一个家里跑掉?
听见下面甲板上传来欢呼声,他象从梦中醒来,往下看。乘客们都在高兴,因为船已经驶过了最后一道险滩。两岸只有平缓的山坡,江面变得又开阔,又平静。小小的白色汽船在找地方歇口气。它象个精疲力竭的老妇人,慢慢地,疲乏地驶向沙滩,它实在需要休息一下了。船抛了锚。岸上有几间苇子和竹子搭的小屋。
船拢岸时,西边天上的太阳已经现出金红色。一时间谁也没动。那些驾着船安然穿过险滩的船长和领港,那些瞧着他们的茶房和乘客,一个个都累得不想动了。就连小白船看来也乏得动不了窝儿了。
宝庆掸了掸光头上的煤灰,张大了嘴,大声对孩子们叫道:“来,快来,都来,洗个澡。”
他推开人群,领着孩子们走过跳板,象赶一群鸭子,扑通扑通地跳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