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就把这些乐器托付给了船长。船长根本不认识他,没有义务替一个茶馆里卖唱的照料三弦和大鼓。本来嘛,他自个儿该管的事还忙不过来呢!不过宝庆仿佛有点儿魔力。象一阵温暖的春风,他悄悄溜进船长室,使船长觉着,替他保管三弦和大鼓,简直是件顶荣誉不过的事。宝庆“跳加官”,跳不上几步就得停一下。有时是自己想住住脚。但多半是同船的伙伴们叫他。这个人跟他要几片阿司匹林,那个人又要头痛粉。还有些人抓住他的袖子,要他给说段笑话。他要是想借一副牌,或者打听一下时刻,就马上住下脚来。要是他实在找不到别的事可干,就顺着狭窄的铁梯,爬上甲板,看看烟囱下面那些没人管的,满身是煤烟的小孩儿。
宝庆没儿子,他喜爱男孩胜过女孩。看到这些一身煤烟的可怜孩子多一半是男孩,他觉着心疼。看着他们,他的大圆眼忽然潮润起来。想起他说过的那些动人心弦的故事,他体会得出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在大乱中失去爹娘时的那份伤心劲儿。他也想象得出他们怎样没衣没食,挨饿受冻,从上海、南京一路捱过来,现在又往四川奔。
他希望能拿出三、四百个热腾腾的肉包子来,给这些面带病容的黑乎乎的小宝贝儿吃。可是有什么法子呢,他什么也拿不出。他仅有的一点宝贵财产就是他的三弦和大鼓,都交给船长保管了。
他想要给孩子们唱上一段,要不就讲几个故事。可是他心里直翻腾,说不出口。他跑江湖卖唱,多年学来的要来就来的笑容和容易交朋友的习惯,在这些遭难的孩子面前,一点也使不上。不行,不能拿出戏台上那一套来对待他们。他一言不发,傻里傻气地站着发楞。突突冒烟的烟囱里落下来的黑煤灰,在他那没戴帽子的秃头上,慢慢地积了厚厚的一层。
看见这些孩子,他想起了他的养女秀莲。他买她的时候,她刚七岁。卖她的是一个瘦男人,自称是她的叔叔,拿去二十块现大洋。她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