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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7 / 10)

百岁的血液在她的唇边蜿蜒,比时间流逝得更加无序。太祖母卧在地上气息喘啜,喉管里发出的吱吱声桨橹一样乃,她老人家的皮肤在慢慢褪色,与旧宣纸仿佛。九叔说,奶奶快不?了。五叔说,快灌水,你们都僵在这里做什么?七叔试了几回,抬着头只是晃,不行,灌不进。

这时候西厢房响起了我儿的啼哭,我冲进去对妻说,怎么弄的?你怎么孩子都带不好?妻说孩儿要哭我有什么办法?你们吵吵闹闹都在干些什么?我说没你的事,你不要多嘴,我不叫你你不要出来。妻一边哄着儿子一边说,走进你们家像进了十八层地狱,吸口气都不顺。我虎下脸来,说,你说完了没有?

父亲说,卸块门板,地上太凉。几个老头七手八脚把太祖母抬上了门板。我走过去拨开太祖母的上眼睑,白内障的背后瞳孔如同夜色一样笼罩了太祖母生命的大?。我轻声呼唤:老祖宗,老祖宗!太祖母的脑袋就从我的肘弯滑向了手口。

十三个孙子一同跪下去。他们的驼背使他们的跪显得虔诚。

太祖母的尸体平放在棺材盖上,这个棺材盖至少有三十岁年纪。许多相识和不相识的人一同前来吊唁,他们穿过那个湿暗的通道,提着纸钱来吃一口很长的寿面。我的十二个叔父连同我这辈的三十七个兄弟轮流为太祖母化钱。纸灰在我的家园四处飘拂,从我家经过的人身上一律飘动起纸钱里栩栩如生的死亡气息。甚至连老鼠都出洞了,趁人不备时紧张地逃窜。

我跪在太祖母的面前心中积满麻木。作为太祖母的长房长孙的长子,我捕捉到父辈们眼里宽松愉悦的神色。太祖母的牙被他们单独埋在了不同的地方,这使她死后成精的可能不复存在。我不停地设想太祖母成精时的样子,但我的想像力始终没有突破“人”的常规款式,这让我失望。好几次纸钱的火舌舐痛了我的指尖。我知道阴间的钱是烫手的,正如阳间的钱是冰冷的,总不易于让手接近。父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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