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要说这句话是很稀松平常的,不论怎么说,正说也罢,歪说也罢,这句话都是没什么了不得的。不信,你念上一遍: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听一听,想一想,比一比,好吗?有意思吗?没意思。八个通用俗字,一个简单的对仗,一点小儿科的押韵,既不精准雅致,也不剑走偏锋,诗不像诗,词不像词,有点四不像;再三考证,谁说的?不知道,既不系哪个名流所作,也不见何方豪士抄录,有点三不沾,有点盲流的意味,有甚意思?没意思!
不是苛刻,这句话确凿是太寻常,没名堂,细致品来,论诗没诗意,讲趣没妙趣,索古没典故。有一点浪漫主义的东西,似乎更证明它与儿歌、童谣是一路货。这叫什么玩意儿,都跟儿歌比肩去了,难怪没个古人来认领。古人多清高,吟诗诵词,语不惊人死不休,像这等弱智、寡淡的大白话,死了都是不肯认的。
岂不知,就是这么一句稀松平常的大白话,居然像一个成语或公式一样,穿过了千秋万代,老少相传,名贯天下,把蛮大个杭州举抬上了天,跟颗北斗星似的,令众生千年如一日地瞩目、念想。这自然是杭州的幸。大幸,千年都修不来的大幸。如此之大幸,倘若附落到一个具体人头上,伊人必定要羽化升天,翱翔于天际与时间的尽头,和日月辉映,与山河同在。如此之大幸,即便与苏州平分,杭州的名分也是注定要远播了的。
问题是,这句形意无法无度的口水话,何以有了不朽的魔力(跟镀了金似的),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一湖碧水,就是西子湖,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湖啊。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西施够美的吧,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谁敢跟她比美?西湖!苏东坡认为,西湖怎么着都是跟西施一样美丽动人。这是不是又有点浪漫主义了?不,那是真的,有山铁证,有水明鉴。山是青山,灵秀扑面,烟雨凄迷,春来如兰,秋去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