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地在人群中崎岖地穿行,到了路口,一蹬车子,下了淮海路,骑上一条小路。
到了奎河。他顺着奎河,向西去。
奎河两岸是鳞次栉比的院落,灰色的瓦楞在月光下发着挺新鲜的蓝光。墙剥落了,露出砌得结实的青砖。秃秃的枝杈升过了屋檐,在深蓝的天幕上划了一张篱笆。这里几乎集中了这城里最老的也是当年最殷实的人家。
奎河的水浑得发稠,流不动了,停着,结了一层膜似的,在月光下发出油亮的微光。
他在一扇破木板门前下了车,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门,月光照在院子中间的碎砖地上,每一块碎砖的边缘都像是用墨笔勾勒出来似的清晰。树枝的影子在砖地上轻描淡写了几划。
「吕老师。」他推门进去。
吕老师只穿了一件破绒衣,脑袋上却冉冉地冒着热气。他鼓捣着一个铁铸的架子,只来得及「嗯」了一声。
他在角落里的床边上坐下了。一张单人床,沿着墙放了一排书,占去三分之一的地方。书上放着一长片硬纸板,纸板上用黑白颜色画出钢琴琴键的样子。
他坐在床上,看着吕老师,过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能做成?」
「三年。」他抬起眼睛回答道,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光芒。
「哦,三年。」他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杨森,你也该做一个的。」他热情地说道。
「是啊。」他伸手拿过那张硬纸板,放在膝盖上,手指在上面按着琶音。
「搞音乐没有钢琴怎么行呢?」
他按着琶音,说:「吕老师,我的曲子被枪毙了。」
「演奏效果不好?」
「没有演奏。」
「没演奏怎么知道效果不好?」
「合唱队不愿唱。正好,老田从省歌带回来一个曲子,就唱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