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绵绵,如乱花剪玉,飘朵不匀。
窗前橘灯全被北风吹灭,夜阑更深小院中,积雪寸寸堆满梅树枝头。
在这一片沉寂漆黑里,一只手从旁伸过,火折子点燃新的灯盏。
有人点燃了灯,照亮了多年后的夜。
银灯里暖色光焰顷刻明亮起来,将方才团团浓重夜雾驱逐,窗前屋中一切渐渐清晰,坐在对面的年轻人被灯色吸引,凝眸看来,那一点暖色落在他身上,分明寒冬腊月,却因银台灿灿,竟生出几分春意。
陆瞳怔怔看着裴云暎。
他在那里。
他就坐在自己面前,眉眼含笑,自在轻松,一瞬间,与多年前苏南城破庙中那个拨弄灯花、风雪中于刑场中陡然出现的影子,慢慢重叠了。
他是……那个人。
陆瞳一瞬间明白过来。
他是在那场大雪中,自己遇到的那个黑衣人。
刚点燃的灯盏灯芯明明暗暗,裴云暎低头,饮了口面前茶,并未察觉到陆瞳神情的异样。
陆瞳却觉得有些恍惚。
她记得那场苏南城的大雪。
那一日,她被迫救了一个身份成谜的陌生人,第一次作为“大夫”,第一次给人缝伤。那天是大寒日,苏南城很冷很冷,后来她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
破庙中没了黑衣人的影子,供桌上的灯油已燃尽,她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条破毯子,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陈旧银戒。
她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医箱走出去,推开庙门,门外艳阳高照,大雪已经停了。
她没再见过黑衣人。
像苏南城那场转瞬即逝的大雪,梦醒之后,杳无痕迹。若非那枚银戒,她会以为一切不过是当初自己在破庙中,那尊泥塑神像下做了一场奇丽惊险的旧梦。一切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偏偏在今日,在同样这样一个冷寂雪夜,旧梦重新驻足。
绵绵飞雪如飘飞春花,含情掠过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