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院那边的钟声、诵经声、敲打法器声一阵阵传来。
“水至柔至阴,幽居地底,承载万事万物。若失去了水,木如何生存?我是替别人问的,请回答,水与木,谁更重要?”关文再次发问,但之前说过话的树大师毫无声息,仿佛早已经离去。
院落空寂,关文的回声冲撞飘荡了一阵后,渐渐消失,没有激起任何反应。
“谁更重要?在我看来,这问题本身就不重要。”才旦达杰的嘴唇动了动。
“是你在说话,还是树大师在说话?”关文盯着对方的嘴。
“是我。”才旦达杰一边说,一边转身向院里走,脱离树洞的阴影,站在阳光之下。
关文与对方相隔约十五步,但刹那间的感觉,两人像是已经远隔阴阳三界。当才旦达杰越行越远时,他自己则在无尽的沉沦之内。
“大师,等等我。”他叫了一声。
才旦达杰在阳光下展开左臂,仰面向着天空,忽然撮着嘴唇,吹出一声尖锐悠长的口哨。随即,他抖动着僧袍飞旋起来,一边转一边笑:“我解脱了,我解脱了,我终于解脱了……”
关文感到自己的心正在步步下沉,肩头也仿佛压上了一副千斤重担,令自己变得举步维艰。
他向前迈了一步,空气中似乎存在看不见的阻力,在他身前身后交织缠绕着。
嗡地一声,他的耳鼓中突然传来沉重悲凉的诵经声,那段经文,说的仍然是《尸毗王舍身救鸽》与《萨埵王子舍身饲虎》的故事。那声音不止是一人发出的,而是十几人同声齐诵,声音就来自那些贮存着微缩尸体的小小壁龛里。
他转身看,壁龛里的尸体面容渐渐鲜活放大,唇齿舌头正在活动起来。
关文大叫一声,拼命向前一挣,身体冲破无形的藩篱,到了才旦达杰身边。
才旦达杰停止舞蹈,大步向前走,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