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街时见清墨山人蓄着胡须道貌岸然,似乎有四十来岁,可现在看起来才二、三十岁的样子——
清墨山人说了实话,他今年二十六岁,之所以要扮得老成一些是因为太年轻卜卦算命没人信,那三绺胡须其实都是粘上去的,这世道,绝大多数人只貌相。
这事让武陵笑了一天。
清墨山人拣来的那位妻子董奶茶在船上洗浴后简直变了一个人,虽然瘦骨伶仃,但很秀气,皮肤也白净,不复蓬头垢面的样子,清墨山人很是爱惜,“奶茶,奶茶”挂在嘴边。
……
船一路向北,初七曰至聊城又拥堵了一天,说是临清钞关在修复,初九曰傍晚过临清钞关时,文震孟遇到一个相识的友人,是山东青州府诸城举子陈其猷,三年前癸丑科会试时与文震孟在京师相识,泛泛之交,陈其猷携一老仆搭一条商船也是进京赴考——
文震孟见范文若的船还可以再住几个人,就把陈其猷主仆二人请过来同住,张原过船来向陈其猷了解山东旱情,陈其猷泪流不止,说他的家乡青州府百姓流离载道,饿死者蔽野,平村落为垒块,贩子女如牛羊,他们齐鲁之民,素来不预蓄积,一年之丰则称饱,一年之歉就闹饥荒,青州之地,瘠卤相参,十曰之雨则病水,十曰之阳则病旱,今年开春以来,先是大雨,接着就大旱,所种三分之麦,不得一分,百谷之播,未收一粒,又蝗蝻四起,不但田园菜蔬全被吃尽,就连野草都荡然,根芽都不剩,想要挖野菜都不行啊——
张原问:“山东官员没有展开救荒赈灾吗?”
陈其猷道:“巡抚山东右佥都御史钱士完七月间就已上疏言东省六郡自正月至六月不雨,田禾枯槁,千里如焚,耕叟贩夫蜂起,相率抢夺而求一饱,请求朝廷火速解粮赈灾,但至今没有批复。”
张原心道:“家天下的万历帝,现在已经不把天下当作他老朱家的了,不管民众死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