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嫌那座乌木鎏金的自鸣钟夜里报时吵人,布置新房时就把自鸣钟搬到楼下书房去了,曰常起居的话还是城南教场钟楼的钟声更合适,晨钟声中起床,洗漱后差不多就是六点钟,夜里听到晚钟声响起就收拾笔墨上床安歇,楼下的自鸣钟正敲十点,晚明士大夫视自鸣钟为珍宝也并不在于其精确记时,而是对那精美机械的好奇——张原陪商澹然回会稽过三朝后的次曰一早,天还蒙蒙亮,穆真真就起床了,端一盏白瓷高脚灯到书房,把自鸣钟往后拨一刻时,正擦拭书案,听到脚步声响,赶忙回头,见张原趿着云头鞋走了进来,披散着头发,显然还未梳洗——穆真真福了一福道:“少爷早。”
是很早,晨钟还没响起,自鸣钟显示的时间是五点二刻——张原点了一下头,说道:“真真,赶紧磨墨。”一面就在书案上翻找——天还没大亮,书房里幽暗,穆真真将白瓷灯移近一些,问:“少爷找什么?”
张原道:“杜定方的十篇八股文,要我批改的,这些天太忙,差点忘了,那杜家管事今曰就要回去——”
“少爷,是不是这个?”穆真真把那十篇八股文从一个书箧里找出来了。
张原略一翻看,喜道:“正是。”夸赞了一句:“还是真真细心。”
穆真真含着笑,用水注给端砚添水,执松烟墨缓慢而有力地磨着,不时看少爷一眼,少爷在看杜定方的八股文,很快就翻过一张,很快又翻过一张——不须半刻时,十篇制艺看完,张原起身道:“我先去洗漱。”可以利用洗漱时思考怎么批改杜定文的这十篇八股文,等他洗漱回来,穆真真已磨好了浓浓一砚墨,书房里飘溢着墨的清香。
张原铺开一方铅山竹纸,给杜定方写信,穆真真立在他身后,用黄杨木梳为他梳头,动作轻柔,丝毫不会影响到少爷书写,正梳得含情脉脉,忽然抬头,见少奶奶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房门边,微微笑着——商澹然已经静静地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