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桢却乘这机会抢上前去,横着身子向外一冲。曼璐来不及拦住她,只扯着她一只胳膊,两人便又挣扎起来。曼桢嚷道:"你还不让我走?这是犯法的你知道不知道?你还能把我关上一辈子?还能把我杀了?"曼璐也不答言,只把她狠命的一摔摔开了,曼桢究竟发着热,身上虚飘飘的,被曼璐一甩,她连退两步,然后一跌跌出去多远,坐在地下,一只手正揿在那只破碗的碎片上,不禁嗳哟了一声。曼璐倒已经咖咖踏着碎磁盘跑了出去,把房门一关,钥匙嗒的一响,又从外面锁上了。
曼桢手上拉了个大口子,血涔涔的流下来。她把手拿起来看看,一看,倒先看见手上那只红宝戒指。她的贞操观念当然和从前的女人有些不同,她并不觉得她有什么愧对世钧的地方,但是这时候看见手上戴的那只戒指,心里却像针扎了一下。
世钧……他到底还在上海不在?他可会到这儿来找她?她母亲也不知道来过没有?指望母亲搭救是没有用的,母亲即使知道实情,也决不会去报告警察局,一来家丑不可外扬,而
且母亲是笃信"从一而终"的,一定认为木已成舟,只好马马虎虎的就跟了鸿才吧。姊姊这方面再加上一点压力,母亲她又是个没主意的人,唯一的希望是母亲肯把这件事情的真相告诉世钧,和世钧商量。但是世钧到底还在上海不在呢?
她扶着窗台爬起来,窗棂上的破玻璃成为锯齿形,像尖刀山似的。窗外是花园,冬天的草皮地光秃秃的,特别显得辽阔。四面围着高墙,她从来没注意到那围墙有这样高。花园里有一棵紫荆花,枯藤似的枝干在寒风中摇摆着。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见人家说,紫荆花底下有鬼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但是,也许就因为有这样一句话,总觉得紫荆花看上去有一种阴森之感。她要是死在这里,这紫荆花下一定有她的鬼魂吧?反正不能糊里胡涂的死在这里,死也不伏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