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羞惭起来。
她数了又数,仿佛数目不对。他不愿意在旁边看着,就突然站起来走开了。
她忽然抬起头来。"咦?你这时候去开箱子干什么,半夜三更的。"
床头堆着一叠箱子,他从箱底取出一张很大的纸,摊在床上,用手抹平了,自己倚在桌子角上低着头看着,耐心地等数完了钱。然后他把那张地契挪到她面前来,安静地微笑着说,"你看。"
纸上的字写得整整齐齐,盖着极大的圆章与印戳。数目字他是认得的,他又指给她看他的名字在哪里。他们仔细研究着,两只头凑在那蜡烛小小的光圈里。
她非常快乐。他又向她解释,"这里是我们自己的田了,眼前日子过得苦些,那是因为打伏,等伏打完了就好。苦是一时的事,田是总在那儿的。"
这样坐在那里,他的两只手臂在她的棉袄底下妥贴搂着她,她很容易想像到那幸福的未来,一代一代,像无穷尽的稻田,在阳光中伸展开去。这时候她觉得她有无限的耐心。
但是她不能不挣脱他的手臂。"阿招还没睡着呢,"她说。
"睡着了,"他说。
"刚才还在那儿说话呢。"
"睡着了,"然后他说,"从前你也不这么怕她。"
"从前她还小。"
他在看她颈背后的一个黑点。他伸手摸了摸。"还当是个臭虫,"他说。
"航船上臭虫多得很。"
"是个痣。咦,你几时长的这个痣?"
"我怎么知道?我背后又没长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