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是被医官浇在发髻上的水还没流干,徒单航用力抹了抹脸。脸色愈发惨白,眼神却越来越清醒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忽而又问:“我的伴当们呢?”
郭宁正要回答,王昌稍向前一步:“不瞒刺史大人,你们来时,未曾通报身份,还擅行越境,潜近我方的岗哨。我方按照军律应对,所以……您的三位伴当,都被杀了,咳咳,还请刺史千万不要介怀。”
郭宁记得自家出发前,骆和尚明明讲得明白。那崔贤奴还好好地活着,也正是他向己方士卒托出了徒单航的身份。这会儿王昌却说,徒单航的伴当皆死?这老书生,倒似有些心机?
他略瞥了王昌一眼,并不纠正。
这话落在徒单航耳中,却格外讽刺。他重重地怒哼了一声,下意识地要拍桌发怒,随即想到当前的局面,又强行把怒气压了回去。连带着,自家刚刚提起的精神头,也懈了不少。
朝局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国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堂堂的朝廷大员,事实上就在求助于卑微溃兵了,还拿什么架子呢?
“罢了,罢了!”徒单航长叹一声:“郭郎君,可否屏退左右?我亲身来此,是有一紧要之事,要与你商议。”
郭宁回身,看了看骆和尚、汪世显和老书生王昌,心想:“磨磨蹭蹭半天,重头戏终于来了。”
他转回来,对着徒单航郑重道:“此时在场之人,都是我的心腹。我也深知,刺史大人亲自来此,一定要说大事……无须顾虑,有话但请直言。”
此时天色愈来愈暗了,最后一抹微光透过窗棂,越过郭宁和徒单航对视着的面庞,在棚屋里或坐或立的众人身后,拉出长短的影子。
徒单航左手握拳,压着床板,用指甲掐住虎口提神。
“好!好!”
他沉声道:“郭郎君,可知道李广么?”
“汉之飞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