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眼睛他们说话的语气他们的一举一动并不传递心声,也许和心中的所想恰恰相悖。周雨言觉得,他们中的大多数使他捉摸不透。环境迫使人给自己的思想和情绪四周盖上了隐蔽的茅草,对这些人来说也许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唯有吕冬和与众不同,他从来不把什么事搁在心上,似乎一切都那么安稳那么顺理成章都会有一个结局的,无论结局出乎意料也罢,在意料之中也罢,这都是无所谓的,似乎人生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人生。看着乐呵呵的吕冬和,周雨言产生了疑虑。他在受刑时真的感觉不到疼痛?不可能,他也是肉身子一个,况且已入老境,疼痛不会偏爱他的。他分明是在强装着忍受着,忍受着的周雨言知道,忍受人生的力量有多强大;吕冬和的忍受使周雨言暗暗害怕。其他人也都用不同的方式在忍受着,他们好像压弯了的一棵树,弯下去的树一旦有机会弹起来,就会将你弹得老远,或者摔在岩石上,摔得粉身碎骨:而六指和几个民兵一点儿也感觉不到这些,感觉不到他们是活着的十几个人,是欲念冬眠着的十几个人。
静夜里,周雨言仿佛看见这些人走出了各自沉睡的躯壳在土窑里活跃,他们的情绪宛如吹得鼓胀的气球。这眼土窑根本盛不下他们不断鼓胀的情绪,庞大的情绪已触到了土窑的四壁,土窑被撑得沙沙沙地响。周雨言侧耳细听,沙沙而响的依旧是风吹动的崖土。这时候,他的不安和畏怯在深夜里大幅度地增长。周雨言畏怯的不是民兵在他身上的演习,不是沉重的体力劳动,而是他身处的这个环境。这里和生产队里毕竟有许多不一样之处,不然,就不会叫劳教队了。劳教队似乎和监狱也不一样,在这里劳教的人没有明确的刑期,你的盼望由此而变得很黑暗;在这里也没有监狱里那些必须履行的程式,比如提审、探视、放风,等等。这里的一切都很随便:随便的审问,随便的受刑,随便的凌辱,开释也是随便的,只要六指说你劳教好了,你就可以回家。生产队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