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报名，老师就问我家庭是什么成分。我说我不知道。老师说回家去问你父亲。父亲说，咱家是地主。我说地主是干什么的？父亲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低头不语。祖母说，地主就是你爷爷。我给老师说，我家是地主。

从六岁起，我的名字后面就有了地主两个字。不！当我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地主就粘附在一个胚胎上了，它穿透了思想穿透了肉体穿破了子宫给一个粉红色的肉团贴上了标签。你逃不脱，周雨言。你爷爷死了，地主没有死。

六岁的我还不知道成分是怎么回事。那时候，在生活中，成分并不尖刻还没有具备刺激人的条件，老师只是在报名册上这么写着：周雨言?男?松陵村三队?地主成分?一年级。现在的周雨言正坐在装着棉花包子的手扶拖拉机上凝视着天穹上的星群，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