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对着沟口喊道:
“上工了——到陡坡地里挖洋芋去了——”
叫驴就跟着用比他的吆喝高出许多分贝的响应声抑扬顿挫地扩播出去,这声音让绵亘逶迤的大山波浪一样起伏涌动。
天跟着亮了起来,清丽的曙色里抡着头和坎土曼的农民们的说笑声和鸟群的吵闹声搅和在一起,晨光里劳动的热情让田野里的白霜变成了梦幻般的雾气漫漶弥散,地头上堆起了一座座小山包似的洋芋。
每年中秋节一过就到了挖洋芋的时节,挖洋芋的季节比不上麦黄六月的紧张劲儿,但社员们还是要比以往起得更早一些,就怕突然早来的大暴雪,这里缺水闹旱并不仅仅只是天不下雨,其实是雨不逢时,粮食种到地里等雨,老天就瞪眼瞅着让人急,死活不给你下一点一滴,等禾苗好不容易艰难地钻出地皮了,还是不下一星半点,哪天天老爷高兴了突兀地来一场大雨又把地给下成了稀泥,然后毒毒地暴晒个把半月将地又给板结成块了,禾苗一下子又像是被拦腰冻在了冰面上,更像是遍地浇铸了水泥;苗子要抽穗了,不下雨,病恹恹地抽了穗穗它才噼里啪啦一阵倾盆猛浇;穗子等着要灌浆,天上的云团悠然飘荡,它就像没有仁慈心肠的恶霸,手里举着盛着甘醇美浆的瓦罐,故意戏弄刚从大漠里爬出来苦苦讨告的旅人,啪一声将罐子当面打碎狞笑着扬长而去;麦子亟待成熟了渴望上苍赐予一场甘霖痛饮,天上响了几声干雷就没了动静,像是老天爷鼻腔里哼出的嗤笑;麦熟了,滚滚金黄的麦浪喧响着生命激情澎湃的乐章,它便吆喝着巨兽似的云山奔突驰骋,闪电抽得铸铁样冰冷的天壁撼山拔地般地震响,此时滂沱大雨频频袭扰,携带着冰雹的乌云严阵以待,就躲在山后伺机向成熟的麦田发起毁灭性的打击;好不容易抢收了麦子和扁豆,一场接一场的大雨接连造访,向老实巴交在汗水和泥土里刨食吃的农民们显示着上苍的慈爱宽怀,农民们果真就发自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