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我父母,从来没有好好的注视过他们的脸,有时候忽然一留神,有种恐怕感,仿佛他们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我一辈子里都没有见过他们。我最记不住的脸是我父母的脸,每次下飞机猛然一见,总是不知所措,他们大概也是吃惊的,所以在飞机场往往大家呆着,算是久别重逢的表情。真好笑。
“你凉吗?”我问她。
“不凉。我不怕凉,”她说,“我也不怕寂寞,有一天寂寞离开了我,我会吓死,哈哈哈。”
“游客应该开开心心的。”我说。
她靠在石栏杆上说:“谁第一次做游客?谁第一次谈恋爱?谁第一次接吻?有什么好开心的?对不起,我讲话一向如此,我这口气是跟我后母学的,她死了,我的口气却改不过来了。”
“我父母早离婚,”我说,“一向由叔叔寄钱来。后来族人觉得叔父不可靠,便委托律师,我向往亲生父母,但是后来发觉一般父母不是我想象中的父母,所以也就算了,他们各自结了婚,我有一大堆弟妹,认都认不清楚,也不同姓。”
“生命真奇怪,我不明白。”她说,“每个人都有很多故事。”
“不要去想它。”我说,“不想就好了。”
她微笑,“我认为你很对,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我说,“可是见到了你,我很开心。”
“我也一样。”她伸手出来,我与她握一握手。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跳舞,一个小地方,”我说,“很多年轻人。”
“我年纪不对了,不能去了。”她抱歉的说,“我不喜欢意大利,翡冷翠也不像翡冷翠。”
“你去过威尼斯?”我问。
她点点头。
我们走下山去,找到一个咖啡座,其实时间并不晚,我叫了咖啡。“卡普青诺。”我跟侍者说。她说:“我也知道,其实只有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