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剩下三辆车了:荆轲、秦舞阳和典客各一辆,沿着渭水南岸,往西而去。车快而稳,秦舞阳目不斜视,只见无数飞檐高阁,从眼角越过,那一座名“石柱桥”的横桥,也愈来愈看得清楚;愈看得清楚,愈觉得浪掷人力的可怕。
离桥还很远,路已显得弯曲,御者的右手略紧一紧,駟马微微右偏,一阵急驰,转上横桥,把壮丽的长乐宫抛在后面;马蹄敲打着临空的桥面,跟在坚实的路面上所发出的清脆的繁响,又自不同,“咕隆、咕隆”地回响特大。这声音的改变,加上遥望咸阳宫的壮丽,使得秦舞阳耳目所及,陷入一种从未经验过的晕眩状态。
他有这样一种感觉,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但是,他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不真实;不是幻觉,也不是可望而不可及,只觉自己不应该会在这样的一种境地之中。他有些不相信自己,在燕市的陋巷打滚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何以一下子会到了这样一个为天下人所瞩目的地方?
因为不是幻觉,他心中的疑问,也不会幻灭;偶然看到手中所捧的地图匣,猛然一惊!多少天来,隐隐然有所不安的原因,这里清清楚楚地发现了,他自觉受到了逾份的重用,而且用在一个完全错误的地方:他的好勇斗狠,不宜用在庙堂之上。
这一丝自馁,几乎使他在急驰的车上站立不住:赶紧挺一挺胸,把全身的力量贯注在双腿上。遥遥望去,前一辆车上的荆轲,屹立不动,这对他是一种鼓励,但也使得他更为惭愧:觉得与荆轲太不相类了。
而荆轲也在记挂着秦舞阳。因为眼前的景象,连他都不免目眩神移,心旌摇摇:那么,可想而知的,秦舞阳更将震动得六神无主。因此,他的视线虽在前面,一颗心却在后一辆车上。
过了桥,车子向右转去,绕着咸阳宫由东转北,在“雍门”下车。迎宾的仪卫,雁行肃立:在典客前导之下,秦舞阳紧随着荆轲进入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