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关所了解的一些洋务,如果拿来唬那些不知天下之大的达官,绰绰有余;在文祥面前就显得不够了。是故他出言不能不慎重。
略想一下,记起文祥当年论国势的奏折,便借题发挥:“记得老师论前几年的情势:‘发捻交乘,心腹之害也;俄国壤地相接,有蚕食上国之志,肘腋之忧也。’如今心腹之害已除,肘腋之患将滋,居安思危,不可不早图之!”
文祥频频点头,虽未有赞许之词,但神色间深有所思,见得对洪钧的见解,相当重视。
“如果肘腋之患,演变为心腹之患;倒要请教,如何及早绸缪?”
这是问到对付俄国的策略。以文祥主持洋务的地位,这一问既非论学,更非闲谈;而洪钧的意见,亦就很可能成为对俄策略的张本。这使得他惊喜地发现,一夕之间,已由布衣而参与庙堂大计,顿有顾盼自豪之感。但想起古人垂诫:“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亦不免戒慎恐惧,不敢率尔陈词。
于是,他先应一声:“是!”然后凝神细想了片刻,徐徐答道:“汉初西域三十六国,大部分在今新疆。其东北为匈奴,西北为乌孙。乌孙地当伊犁河一带,不在三十六国之内。前汉书‘西域传’颜注:‘乌孙于西域诸戎,其口最异;今之胡人青眼赤须,状类弥猴者,本其种也。’所谓‘青眼赤须’,就是碧眼黄发。又史记:‘自大宛以西至安息国中,其人皆深眼多须髯’,都是形容洋人的相貌。足见当时的乌孙,就是现在的俄国。国初称俄国为‘罗刹’,今称‘罗来’。门生疑心,或者即由‘乌孙’一名相沿而来,古音与今音不同,尚待细考。”
“嗯,嗯!”文祥欣然接口,“老弟台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汉武谋断匈奴右臂,遣张骞三次出使西域,第三次结好乌孙。至宣帝时,乌孙果然助汉大破匈奴。看来‘以夷制夷’,自古皆然。”
“是的。”洪钧本想自抒所见,话未出口,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