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长龙,还没进门,一股海盐的香味扑面袭来,是那种纯粹的、干净的、毫无瑕疵的正宗淮盐香味,范仲淹深吸一口气,仿佛看见了一颗颗雪白晶莹的盐粒。大门敞开着,买好了盐的百姓笑眯眯地拎着盐出来,“今儿盐特别好”“这话讲的,哪天不好了”“划算,讲起来足足六斤,当七斤用”,一句句皆是夸赞。
伸头望去,窗明几净,货架整整齐齐,接待、收款、发货井然有序,七八个厅子正在忙碌,笑容可掬手脚麻利。等一等,那个胖子是谁?范仲淹揉了揉眼睛,当日懒散骄横的王胡吗?自以为是举人出身、傲骄不可一世,待百姓严苛狠厉的正八品县丞吗?
“大人,王县丞这一向都主动在盐坊干活,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对买盐的卖盐的一句重话没有,周到客气。咱们今年盐额估计能完成,王县丞功不可没啊!”蒋弘道轻声说。范仲淹侧过头,看着年轻的攒典,他是在由衷地称赞呢。
范仲淹含笑走进盐坊,拍了拍王胡:“王县丞,过了新年就回县衙吧。”王胡错愕抬头,满脸的笑容凝固,语声哽咽地答应着:“是,大人!”范仲淹又拍了拍他,转身出了盐坊。冬日晴好,天空蓝得澄净,范仲淹眯了眯眼睛,看看乐呵呵买盐的人群,笑了。
进了县衙,正踌躇如何处置吴三千四的盐子军,京中传来喜讯:长安盐渠水自行结盐,被视为祥瑞,皇太后下旨大赦天下!兴化县牢中本已稀稀落落,这下索性清空。问吴三千四,他领着一百七十一个盐子军说:“只愿追随大人,修捍海堰。”那一刻,众人明白了他心中的伤痛,明白了他何以在海边望着海堤呆坐。海潮在他心底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加入修捍海堰的队伍是他对过去的懊恨,对未来人生的企盼吧?
范仲淹想来想去,向张纶申请将这一百七十二人单独编队,仿照太祖皇帝“平河盐军”的叫法,命为“捍海巡检”,直接隶属范仲淹手下,专门负责捍海堰的巡视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