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荤菜,范老夫人这一折腾,顿时就引起了邻居街坊的注意。向屠户首先问:“应天府来客了么”“滕老爷好胃口啊?”“苏州三老爷来了么”“那是侄少爷吗?”见逢春都摇头,就啧啧称奇当成了大新闻嚷:“范大人家今天两个荤菜!”
向屠户讲的侄少爷,是指范纯瑞。自在苏州坐牢受了教训,西门耷收敛了往日的骄横,待人接物谦逊很多,细心照顾好吴耐老娘之外,感范仲淹救命之恩,让范纯瑞领着来三槐堂送礼。范仲淹皱眉让他们把礼物带回去,却温言将最新的商盐法规,层层机构衙门,以及各种文书凭据讲解给二人听。范纯瑞忙取笔墨细细记录下来,不懂的又询问清楚,一门心思当好西门耷的助手。范仲淹内心不喜侄子从商,但是也怜他自幼丧父没机会读书,再看西门耷讲起南北贩盐经历他就精神一振,种种缤纷曲折之处听得津津有味,也只能摇头叹气希望他将来能做个好盐商罢。
透过老槐树的枝丫,李氏抬头仰望,远方的海春轩塔巍峨耸立,塔顶三面垂着绿巾,便微微笑了。这两年海潮还是有,范仲淹小心翼翼地预防,请林逋、朱宏儒为首组成了海潮预测局,根据风云水土和动植物的各种反应预测当天是否有海潮。肯定没事的时候悬挂绿巾,风浪大的时候改挂黄巾,感觉将有大海潮的时候则立刻换上红巾,盐仓衙门的脚子们要立刻奔赴各个盐场,通知盐丁们收拾起动使材料一起避到救命墩上去。这算是无可奈何中的应对之举,有几次大的海潮靠此避免了人员伤亡和重大损失。
然而盐仓监只管盐场,去年最重的一次海潮由东向西铺天盖地漫去,冲到了远在一百二十里之外的泰州城下,农田成片被淹,民居上万倒塌,流离失所的灾民拥在泰州城中,太守衙门都被堵住。这些,就不是预测能改善,不是盐仓监能起作用的。所以虽然盐仓的盐务算正常,虽然刚升了系衔,虽然妻子怀孕让他欣喜,但范仲淹总还是蹙眉的时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