蹋了的钱也算不得个数儿了,这一点子洋绸衣服值得什么?不说别的,单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人做的孝服,给的折白钱也就算不清来。前儿那一篇帐,我记得还开上许多新光珠呢!说是本来有的花儿,都有红绿宝石翡翠嵌着,重扎过,又舍不得,因此都要另外置备,要全珠子扎的才配。我约摸算算瞧,每人一头珠花,倒也不好算呢,只不知道万丰里到底有多少钱存着,几时你也得去查一查帐,自己有个把握,不要回来弄得尾大不掉。像咱们这种人家经得起坍一回台吗?”
秦珍听了这话,心里不免骇异,因想:“藕香如何忽然抱起忧来了?”却不知道这些当头棒喝原是沈左襄警告藕香的,因此藕香心里也觉得有些可虑。今儿秦珍说起浪费的事,因便随口氽了出来。不过秦珍心里并不虑到日后如何,只不过以为孝服里面,既不出去应酬,也就不妨将就些的意思。如今听藕香说到万丰的帐,不免心里一动,因想:“葛云伯在那里经手,虽然不错,只是一年以来丧事用的钱也实在不少了,究竟有没有挪动别人的钱,这却自己也不曾明白。”因便拿着那一篇衣服帐儿,先到帐房里交给金有声去办,一面便自坐着轿子,竟到万丰号里去看葛云伯。
只见号里许多伙计,正围在一张圆桌上,叮叮pp的在那里看洋钱,满桌子堆着黄皮纸包。地下还有许多藤篓,也都盛着洋钱封儿,估量是人家送进来的存款。照这局面看来,正是兴旺头里,心里早就放了一半,料想藕香的话,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走进帐房,问了一声,知道葛云伯在后进卧房里抽大烟,因便不待通报,径自走去,却早有人报与云伯,迎了出来。
原来万丰字号,虽是秦府开的,当初只有秦文自己偶尔来转一转,秦珍却是三年逢闰似的,难得光降,因此,葛云伯深为骇异。接见以后,仍复引入他的卧房里去,便在烟榻上坐下。因道:“珍爷难得光降,敢有什么事吗?”秦珍见问,倒反讲不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