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龙终于下了楼,一边穿着衣服,在他之后下来的他老婆可不是个矫情的人,所以像迷龙一样落落大方。迷龙还在楼梯上就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绕过了还在发呆的郝兽医,生闷气和忍痛的我,还在吃油条的不辣,踢他屁股的雷宝儿,见了他就转开头去的我父亲,心无旁鹜伺候我父亲的我母亲,他的着点是死啦死啦。
——死啦死啦,在那看一本有着绣像插画的线装书,认真得很。迷龙钻到他身后,字不认识可看得懂画,迷龙的看像很不好,一边看一边挠着肋骨嘿嘿地淫笑。
迷龙:“看这调调呀?你不要脸啊!”
我父亲就很不忿:“仓夫走卒,不要粗鄙!这是竹坡先生评的《金瓶梅》!其中‘草蛇灰线’、‘千里伏脉’、“善于用犯笔,而不犯也”之法评得尤其绝妙!”
可是死啦死啦也发出和迷龙一样的笑声,我父亲就噎住了。
死啦死啦:“老孟啊,这书好看,借我看看呗。”
我父亲:“…书与老婆概不借人。”
我只好愤愤看了眼我一脸难堪的母亲,这老头子要达意时永不管别人在想什么的。
死啦死啦:“没老子流血打仗,老爷子书与老婆都还在铜钹呢。”
我父亲:“…借你倒是可以的。需一册一册的借,读完一册,保管良好,我再借你第二册。”
死啦死啦:“谢啦谢啦。可有书看了。”
他也不管我父亲的眼神是如何心痛,把那本《金瓶梅》第一册卷了就塞进了衣服里。仅仅是因为我父亲牙痛一样的嗳嗳声才又把书拿出来抹平了。
我父亲表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而我看着他们俩的表情——我不愿意看我父亲的表情,把头转开,而我看见其他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我不喜欢我父亲的表情——在这时看这样完全无用的闲书,连我这样沮丧的人都做不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