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留下了一沟一桩的烙伤。伤得最重的地方是它的嘴,里外都被烫烂,使穗子意识到,饥荒年头的人们十分凶猛,他们以牙还牙地同其他兽类平等地争夺食物,在他们眼中,黑影只是一只罪恶的、下贱的偷嘴野猫,一次次躲过他们的捕捉,以偷嘴的一个个成功赢了他们。他们终于捉住它时,一切刑具都是现成的,他们号着:“烧它的嘴烧它的嘴!”
外公和穗子一声不响地看着猫崽在完全走样的母亲怀里拱着,咂着一个个不再饱满的乳头。他们知道猫崽很快会放弃所有乳头,啼哭叫喊,抗议它的母亲拿空瘪的乳头让它上当。
穗子求外公给黑影上药,外公默默地照办了。穗子又求外公给黑影喂食,外公也没有斥她说:“有屁的用!”他叫她把黑影抱到亮处,他用勺柄将一点稀粥送到它嘴里。每次它一个战栗,粥随着就从它嘴角流出来。它睁开琥珀大眼,看一下外公和穗子。到了第三天黄昏,黑影身上出现了第一批蛆虫。
外公疯了似的到处找牛奶。他发现一户人家门口总放着一个空奶瓶,等着送牛奶的工人将它取走,再换上一瓶新鲜的牛奶。外公知道这户人家有小毛头。他自然不去动整瓶的牛奶,只把空奶瓶悄悄拿到水龙头上,冲一点水进去,把奶瓶壁上挂的白蒙蒙一层奶液细细涮下来,倒进一个眼药水瓶子。这样的哺乳持续了一个礼拜,猫崽早已没了声音,毛色也暗淡下来。外公对穗子说:你去找另外一户有小毛头的人家。
穗子把鞋也走歪了,终于找到了一个牛奶站。站门口停着两辆三轮车,上面满是空奶瓶子。两个送奶工人正在聊天,一会儿一阵响亮的大笑。穗子胆怯地走上前去,问她可不可以借两个空奶瓶去用用。两个人中的一个说:“你要空奶瓶干什么?”
不知为什么穗子开不出口。她觉得正是这样的人烫伤了黑影。她瞥一眼他们黄黄的牙齿和粗大的手指,进一步确定,正是他们这类人害死了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