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跑过一个画面,打碎了的体温计里窜出一颗水银珠,全家几个孩子在它四面围追堵截,手指再稳准狠也没用,摁不住它,水银珠子总是死而复生,失而复现。长大以后,彩彩明白那是两种比重两种质地的物质在搏斗,窝囊就窝囊在双方永远无法交手。这也是后来她几次在赛场上失利的原因;碰上一个不靠力量,技巧交战,而靠水银般不可捉摸的手段过招的对手,她就会怕,怕两种质地的物质交锋,她的优势全都不算数。她这根又粗又长的年轻手指终于点开“阅读”键——
“逃不了了,你们将葬身火海。”
冯焕从彩彩的脸上也把这条警告读解了。他故作风趣地问“脸黄什么?”
彩彩对冯焕年代的典故毫无知识,所以他的风趣是浪费。她把手机放在他眼前。她下一个动作是去壁橱里翻找,几秒钟之后,她翻找出一大盘崭新的绳索。前一天山里的度假庄园工地要一盘绳子,冯焕打发人去买了回来,打算派某个司机去送一趟。这事彩彩没有经手,但把暂时存放绳索的地方记住了。
“唔”的一声,全楼响起了火灾警报,挺安静的一座楼顿时吵闹无比,连超厚玻璃门都关不住高中低各色嗓门:“……怎么回事儿?!着火啦!那边有烟!别走电梯!……走楼梯!大家别挤!……别踩我呀!……烟从那边来的!……”
办公楼从二十七层以上归冯焕自己的公司使用,往下全部出租给各种需要产业形象或假形象的公司们。
彩彩两手一抄,冯焕已经在她怀里。她说没关系,如果火堵了楼道,她可以把冯总系在身上,从窗口攀下去。她学过攀崖。但她的话在冯焕听觉旁边一划而过,毫无穿透力,一个字都没有进入他的耳鼓。他的耳鼓被尖啸的火灾警报包得严严实实,其他什么声音也别想穿透进去。她从玻璃门里出去,往楼梯间跑。冯焕的身体比以往更轻,简直毫无份量。她心里酸痛起来:五十多岁,可就是这样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