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藏起来的习惯了。陆羽平替她把被子盖好,然后慢慢走到屋角,拿起笤帚尽可能轻地扫那些碎片。它们懒散地划过地板,划过建筑物的肌肤,这尖刻的声音还是吵醒了她。他看见雪白的被子动了一下,这令他联想起雪崩这种危险的东西。恍惚间他的心又提起来,他以为新一轮的战争又要开始了。可是他听见她说:“陆羽平你刚才到哪儿去了?你不要乱跑啊你知不知道人家多担心你――”
她的声音干干净净的就像被雨水漂洗过的树叶。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是陆羽平自己做的噩梦。陆羽平来到她旁边,她把手伸给他,她说:“陆羽平,我疼。”
和平就这样到来。他坐到她身边,他的手臂环绕着她,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妙的震颤,他在她耳边说:“疼得厉害的时候,你就喊吧。喊出来就会好受点。”她居然笑了,她说:“不。那不行。”他在心里长长地叹着气,他想这真是一个固执的女人。
几个月以后她的第二次植皮手术失败了。这一次他们没有用她脊背上的皮肤而是用大腿上的。手术前一天,陆羽平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光滑雪白的腿,她说:“陆羽平,我真的马上就要变成一条鱼了。”“对。美人鱼。”她笑了。“美人鱼”变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典故,一个暗语,一个小小的玩笑。
可是手术后她的创面感染了。她发着三十九度的高烧昏睡了整整三天,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只能张着嘴狼狈而卑微的呼吸。疼痛是在三天后的那个凌晨里长驱直入的。那时候陆羽平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子上。因为病房里的空气很闷,也因为他睡不着。坐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老人,他几乎夜夜都在这儿坐着。他有一个也是在烧伤病房的孙子。他们的故事整个病房的人都知道。冬天的时候老人给小孩买了一床电热毯,可是半夜里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电热毯烧着了。现在那个孩子毫无知觉地躺在夏芳然隔壁的病房,全身被裹得像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