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最大的说,"我再说一遍:白篷船,红划楫,摇到对岸歇一歇,点心吃
一些,戏文唱一出。"
"那是什么呢?红划楫的。"一个女孩说。
"我说出来罢,那是……"
"慢一慢!"生癞头疮的说,"我猜着了,航船。"
"航船。"赤膊的也道。
"哈,航船?"最大的道,"航船是摇橹的。他会唱戏文么?你们猜不着。我说出来罢……"
"慢一慢,"癞头疮还说。
"哼,你猜不着。我说出来罢,那是:鹅。"
"鹅!"女孩笑着说,"红划楫的。"
"怎么又是白篷船呢?"赤膊的问。
"我放火!"
孩子们都吃惊,立时记起他来,一齐注视西厢房,又看见一只手扳着木栅,一只手撕着木皮,其间有两只眼睛闪闪地发亮。
沉默只一瞬间,癞头疮忽而发一声喊,拔步就跑;其余的也都笑着嚷着跑出去了。赤膊的还将苇子向后一指,从喘吁吁的樱桃似的小嘴唇里吐出清脆的一声道:
"吧!"
从此完全静寂了,暮色下来,绿莹莹的长明灯更其分明地照出神殿,神龛,而且照到院子,照到木栅里的昏暗。
孩子们跑出庙外也就立定,牵着手,慢慢地向自己的家走去,都笑吟吟地,合唱着随口编派的歌:
白篷船,对岸歇一歇。
此刻熄,自己熄。
戏文唱一出。
我放火!哈哈哈!
火火火,点心吃一些。
戏文唱一出。…"
一九二五年三月一日
1该屯的粗女人有时以此称自己的亡夫。——作者原注。2做过实缺官的意思。——作者原注。
〔1〕本篇最初连载于一九二五年三月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