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亮坐于车上,面色沉静,心情却是复杂。
他虽是外戚得攫升,但本身自有才具名望,绝非仰于幸佞之人。皇帝要见沈哲子,愤懑迁怒之势极为明显。作出眼下这个决定,对庾亮而言,也经过了良久的挣扎。
既然得用沈充,哪怕是形势所迫,但转而又迁怒其子,这不是人君应该做的事情。会让君臣各失其所,彼此心存猜疑。哪怕仅仅只是出于对沈充个人能力的认可,庾亮也不想看到这样一个难得肯任实事的能臣与朝廷离心。
但另一方面,庾亮也能明白皇帝为何会作此想。欲有所为,却处处掣肘,虽居人君之位,形如笼中雀鸟,其心内愤慨可想而知。怒极则欲杀人,就算沈充的儿子不被选中,也会有其他人顶替这个位置。
作为执掌中枢的台臣,庾亮要考虑的有很多,皇帝的情绪如何,更是需要考虑的重点。帝皇之怒若长久郁积于胸,一旦爆发出来,便会酿生大祸。庾亮情知不能让皇帝被怒火冲昏头脑,继而做出更加不理智的行为,自然要考虑如何疏导泄愤。
如果一定要靠杀人才能泄愤,那么相对于其他,沈充的儿子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要宣泄皇帝的怒火,所杀之人就要够分量,而且还不能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无疑沈哲子就满足这个要求。他是沈充的儿子,纪瞻的弟子,但除却身份之外,既无事功,又无名望。
沈充曾有为乱之举,此次虽然置身事外,旧罪却难赎,如今反而于乱局中攫升方伯,独立于朝廷恩威之外。杀其子以偿前罪,这是应有之意。
纪瞻身受帝眷隆厚,以国事托之,却自恃功高而勾连南人谋事,杀其徒以诫不恭之举,犹能震慑南人勿再妄为,这也是应有之意。
至于这二者会有何反应,纪瞻年事老迈,不足为虑。而沈充,若不能因此而自省自戒,甘受其罚,说明此人心内始终怨望朝廷,哪怕是个干练之才,也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