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而及人之亲,就是仁;孝其长而及国之长,就是忠。所以裴该才说,天子怎么了?天子也应该保爱其亲眷,孝敬其长辈,这才是礼仪的根源嘛,怎能说是无礼?
裴氏闻言,不禁鼻子略略有些发酸。
她对裴该的感情很矛盾,近年间每当思念起来,总觉得似有恚意暗生,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究其根源,想当日你孤身一人,都敢为了我而重临虎穴,怎么如今做了天子,身份尊贵了,乃欲见我,就不肯亲自渡江到建康来吗?
当然这种想法是很没有道理的,而且彻底的不理智,裴氏忍不住慨叹:吾老矣,老则昏耄……但其实她也就刚四十出头罢了。
如今见裴该之所为,貌似纯出至情,裴氏顿感胸中块垒为之一消,于是赶紧伸出手来,轻轻一抬窗板,低声说:“请陛下登车。”原本的意思,这个样子终究不好看相,你还是赶紧上车来,咱们姑侄避人说话吧。谁想裴该应诺一声,却直接就登上马车,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手执鞭辔,扬声道:“朕当恭奉姑母入宫。”
皇帝亲自给人驾车,诸裴当然不好意思再回自家车上去啦,被迫分列拱护在裴氏马车左右,都腿着护送到宫阙之前。这样的队列,古所罕见,自难免在洛阳市上引发轩然大波——裴氏姑侄昔日相互救护,直至逃出羯营之事,就此而传得沸沸扬扬,并且衍生出越来越多不靠谱的逸话甚至平话出来……
入宫之后,皇后荀氏亦率子女和宫人、奴婢们相迎,以大礼跪见裴氏。裴氏赶紧伸手搀扶,叹息道:“与皇后相别,亦匆匆十载矣……”
其实她也就跟荀氏见过一次而已——想当日裴该北伐前,裴氏以送其孙司马裒渡江为名,跑到徐州来相了相荀灌娘,随即便安排她跟裴该成亲。婚礼过后,裴氏便归建康,其实跟裴该就此分别,也已经整整十年了。
裴该夫妇设宴款待裴氏,司马冲亦侍坐——小家伙也已经十五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