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陆和心里也明镜似的,知道今晚难过,明日更加难过,不过他已然有了战死的觉悟,心情反而相对放松一些。红日渐渐西沉,营中升起火来,埋锅造饭,陆和用过了饭,拖着满身的伤痕巡视各队,就见战士们大多疲惫不堪,而且垂头丧气,整个营地中弥漫着一股沉重且压抑的气氛。
晋军在白天奋勇酣战,少有怯懦逃亡的,这一则是因为裴该日常洗脑的缘故,二是他资给正兵虽厚,却也军法森严,而且条条框框都要求背诵,人人熟极而流。要知道这些徐州兵大多是流民出身,家眷都在徐州屯垦,还有不少已经分了田地,裴该规定,若是因伤退伍乃至战死的,都厚给抚恤,以供其家;若是临阵逃脱,必斩不赦,而且还可能牵连家人——你若是跑得无影无踪,砍不了你的头,那就没收你家田产,妻孥贬为官奴。
所以徐州兵才能爆发出这时代罕见的勇气来,与优势胡军恶战竟日。只是等到白天的仗打完了,胡军归营了,众人全都一跤跌倒,这气一泄下来,原本脑袋里崩得紧紧的那根弦当即断裂。所以说士气难鼓易泄,而且一旦鼓高了、鼓久了,泄得反倒更快。营中就此弥漫着一股悲观失望的情绪,甚至陆和隐约见到有人在暗影里交头接耳,说不定打算落跑……
该怎么办才好呢?陆和绕了两个圈,却因为甚感疲惫而满脑子都是浆糊,想不出什么妙计来。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问一名亲兵:“汝可有鼓舞部卒士气的法子?”
那名亲兵素来聪明,深得陆和喜爱,当即笑笑:“何不把那歌子唱起来?”
陆和闻言,不禁双睛一亮:“好啊,汝起个头,我等都来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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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该曾经设想过很多法子来鼓舞士气,并且使士卒有归属感、荣誉感,而不跟这年月大部分军队似的,当兵吃粮只为活命,甚至是被胁迫的。各营起号、授旗是一法,编支军歌也是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