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到‘讲堂’去?”
“讲堂就是屋里,屋里就是讲堂!”学务大人似乎有些不满意老张的问法。
“是!”老张又行了一个举手礼。“向左——转!入讲——堂!”
学生把脚抬到过膝,用力跺着脚踵,震得地上冬冬的山响,向讲堂走来。
老张在讲台上往下看,学生们好似五十多根小石桩。俏皮一点说,好似五十多尊小石佛;瞪着眼,努着嘴,挺着脖子,直着腿。也就是老张教授有年,学务大人经验宏富,不然谁吃得住这样的阵式!五十多个孩子真是一根头发都不动,就是不幸有一根动的,也听得见响声。学务大人被屋里浓厚的炭气堵的,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从门袋里掏出日本的“宝丹”,连气的往鼻子里吸,又拿出手巾不住的擦眼泪。老张利用这个机会,才看了看学务大人:学务大人约有四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黑黄的脸皮,当中镶着白多黑少的两个琉璃球。一个中部高峙的鹰鼻,鼻下挂着些干黄的穗子,遮住了嘴。穿着一件旧灰色官纱袍,下面一条河南绸做的洋式裤,系着裤脚。足下一双短筒半新洋皮鞋,露着本地蓝市布家做的袜子。乍看使人觉着有些光线不调,看惯了更显得“新旧咸宜”,“允执厥中”。或者也可以说是东西文化调和的先声。
老张不敢细看,打开早已预备好的第三册《国文》,开始献技。
“《新国文》第三课,找着没有?”
“找着了!”学生都用最高的调子喊了一声。
“听着!现在要‘提示注意’。”老张顺着教授书的程序往下念。
“王德!把腰挺起来!那是‘体育’,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