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看看宝庆,没作声。她咬着薄薄的嘴唇,拚命忍住不哭出来。
宝庆继续用玩笑的口气往下说。“小姐,你上哪儿去啦?但愿你交的都是正经朋友。我真替你操心。”
她总算是笑了一笑。“哦,我不过看了看电影,我喜欢看电影。姑娘家上影院,没什么不好的。影院里黑乎乎,谁也看不见我,能明白不少事,跟在学校一样。我想呼吸点新鲜空气,到街上走走,可人人都盯着我瞧,我只好看电影去。”
宝庆皱了皱眉头。“你的书呢,上哪儿去了?”“撕了。我再也不念书了。”
“你说这话,真的吗?”
“真的。干吗要念书?不念书,人家看不起;念书,人家也看不起。干吗要浪费时间,费那么大精神?我就想找点乐子。”她的脸发起白来,声音里饱含痛苦。
“那你就信了你妈的话,艺人都没有好下场?”秀莲没言语。
“你想想,”宝庆接着往下说,“咱们在重庆,人生地不熟。为了落个好名声,咱俩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大劲。要是不那么着,今天是个什么样子?人家凭什么瞧不起咱?我们又不象唐家那样。你忘了王司令太太说什么来着?”秀莲摇了摇头。“我没忘。她象鹦鹉学舌一样,用又挖苦又轻蔑的口气说:‘你不自轻自贱,人家就不能看轻你。’”
眼泪涌了上来。宝庆想弯下腰去,拍拍她。可不知为什么,又没那么做。
“爸,”她终于哀告了,“就让我这么着吧。这样,还好受一点。一天天混下去,什么也不想,痛快多了。”
这么说,她跟别的卖艺姑娘一样,自暴自弃了。这些姑娘受人卑视,只好自甘堕落。她们心里没有明天,抛却了正当的生活,先是寻欢作乐,沾染上恶习,最后堕落下去。年青时是玩物,老了就被人抛弃。想到这里,他的心害怕得揪成一团。好孩子,小花儿,如今也走上了这条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