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妈怎么能这样做呢?儿子就是儿子,邻居就是邻居,为什么要骗小髻,小髻在家中,设想过事情的种种结局。碍于田大妈的面子,她也想亲眼看一看对方有没有诚意,究竟残疾到什么程度,她梳洗打扮了一番,还是来了。无论成与不成,她都要留给人家一个好印象。同一个跛谈朋友,在感觉受了委屈的同时,她也感到了自身的优越。主动权是操在小髻手里的。现在,她保持不住这种镇定了。田大妈不愧是老谋深算,不知从何日起,她就开始周全地计划着今天的一幕了。小髻在完全不设防的情景下突然受袭,她对新房陈设毫无掩饰的羡慕,使她失去了矜持,又被对象实际是田大妈儿子的变化,惊得手足无措。
姑娘慌了。这很好。聪明而平静的女孩子对别人的相貌往往太挑剔。现在,她被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慑住了,失去了从容判断的能力。田大妈不失时机地说:“国兴等在邻居家,我就去叫他。”
“国兴”——就是他的名字了?——那个跛子!小髻木呆呆地坐着,几乎不会思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面墙上就有他的相片,在炯炯地注视着小髻。小髻有心想走过去,细细端详一下对方的容貌,又怕田大妈他们突然回来,便越发将身子板得笔直,掩饰着自己的想法。
也许只过了几秒,也许过了几个小时。有脚步声走近,门开了,来人站到了小髻跟前。
小髻多么想早一点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姑娘家的羞涩和隐隐的自卑,使她端庄地垂着头,眼角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她首先看到的是脚。两只完全不同的脚。一只与常人无异,甚至可能还更坚实稳重一点。另一只则像被虫子作茧蜷缩起来的病树叶,菲薄而枯萎,可怜地耷拉到地上。其次是腿。两条粗细不等长度不一的腿。病残的腿倚着健康的腿。像是主轴失灵的连动杠杆,拖拉运行,在光洁的地板上,甩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半圆。再往上是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