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但有一个医生的职业自尊在里面,还有一个属于男人的心思——他想常常见到夏早早的母亲。想想看,假如她的女儿死了,她还会到医院来吗?不要说到医院来,就是在别的场合万一碰面,也一定会佯作不识。
医生都知道。全力抢救病人,可他最终还是死了。无论家属在一旁看到你多么尽职尽守,他们仍旧会把对命运无常的怨恨,转嫁到你的头上。他们推着死去的亲人走了,再也不回头看医生一眼。以后就是在某个公开的场合同医生相遇,他们多半也会扭头就走。魏医生不怪病人的遗属们,自己是同人家最惨痛的记忆连在一起的,人家不愿意回忆,你也就知趣地悄然走开。从这个意义上讲,那个梁……什么,对了,叫梁秉俊的人,是一个异数。魏晓日就把他的电话号码,记在自己的本子上了。
为了见一个病人的家属,而衷心地祝愿病人病得久些更久些,魏晓日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但他却不能驱除它。想想……,可有什么坏处吗?好像,没有。对病人和对她的家属,并无实质性危害。那么,就没法强迫一个医生不能这样想了。
魏医生从夏早早的病房出来,见到薄护主。
薄护士说:“魏医生对工作很负责啊,一天查好几次房。”
魏晓日说:“你不觉得夏早早是一个非常惹人喜欢的孩子吗?”
薄护士说:“我倒觉得她的妈妈是一个非常惹人喜爱的女人啊。”
薄护士心里暗恋着魏医生,魏医生竟完全没有感觉。魏医生不喜欢搞医务的女人,那理由很功利。你想,一家里有一个人从事这种悲悲戚戚的事业就足够了,找妻子不是为了开诊所。他对医学已经懂得太多太多,实在想换换空气。
因为全无这方面的居心,他竟听不出薄护士话中的酸意,反倒以为遇见了知音:“是啊,只有可爱的妈妈才能生出可爱的女儿来么。”
薄护士把手中的玻璃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