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堂的黄大夫来过两回了,说有个方要和相公一道斟酌;严国公府来人了,说上回吃相公开的那味丸药很好,老和老爷很是受用,叫再开几丸,若相公得便,以后要常请相公过府诊脉;哦,还有双花胡同的林医,他已经决心告老了,叫相公再想想,真不用他举荐相公入医院么?虽说医院里头弯弯绕绕的多,可也有好些失传古早的方医书,相公若不愿进去,可先挂个牌……”
贺奶奶理事是一把好手,不论对内管家,还是对外应酬,几乎能当半个家。
贺大夫浅浅抿了口酒放下,由衷感激道:“这些日辛苦你了,里里外外都要你操持,你自己也要保重身,这回我给家里进了些阿胶和燕窝,是给你自己吃的,别再送人了。”
贺奶奶笑了起来:“自己夫妻说什么谢的,我身好的很。”
贺大夫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低头用饭。
贺大夫如今才十出头,生得眉眼清俊,又兼素日淡泊,岁月在他脸上并未留下多少痕迹,只那一双眼睛却已苍老了,无论何时都带着一种疲惫和木然。
贺奶奶望了丈夫一会儿,忽记许多年前的事来。自己和丈夫成婚时都已岁数不小了。
贺奶奶的父亲本是低阶的驻京武官,待她及笄后,就给贺奶奶定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对方那家既是多年邻舍,又是同僚,真正的通家之好。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不知算好还是坏。
由先帝仁宗皇帝晚年开始,几个王爷藩王先后谋逆,当今天登基,然后是平乱,几年后再有谋逆,然后再平乱,京畿内外一片混乱。
贺奶奶的父兄在这一连串的变乱中屡建功勋,既办对了事,也站对了队,几年内飞速升迁,她也从不起眼的小小低阶武官之女,成了有头有脸的五城兵马司南门副指挥使的千金,几位兄长也都有了不错的前程——可是,她的未婚夫却死在战乱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