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等到我十五岁及笄礼来临,谢贵妃却薨逝了。
谢贵妃才三十七岁,美丽如淡墨画出的一个女子,仿佛岁月都不舍得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不论姑姑如何强横,她从来不与她争,也不恃宠而骄,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
我再一次相信,太美好的东西总是不易久长。
因为一场风寒,加重了病势,谢贵妃等不及每年春天专门为她从千里之外进贡的梅子送到,就匆匆辞世了。
她一直体弱多病,却从来不会抱怨悲叹,即使卧病在床,也总是妆容整齐,直到临终之际,也没有流露半分憔悴狼狈……只带着一丝淡泊笑意,就此睡去。
雨夜,哀钟长鸣,六宫举哀。
那晚,子澹独自守在灵前,默默流泪,泪水沿着脸廓滑进颈项,湿了领口。
我站在他身后许久,他都没有察觉,直至我将一张丝帕递到他面前。
他抬头,一滴泪,溅落丝帕。
矜贵脆弱的冰绡丝最怕沾水,沾了水气就会留下印渍,再也洗不去。
我用丝帕为他拭泪,他却将我揽到怀中,叫我不要哭。
原来我自己的眼泪,比他流得更厉害。
那条丝帕从此被我深锁在匣底,上面淡淡晕开的一点水迹,是子澹的眼泪。
失去了母亲,在這诺大的宫闱里,他再也没有人可以倚靠。
我虽懵懂,已经懂得母族对皇子的重要。
谢家已失势,一直以来,子澹赖以立足的,不过是皇上对谢贵妃数十年不减的恩宠。也正因這份恩宠,为他招来了姑姑的怨忌……皇上可以为了一个宠妃,冷落中宫皇宫,却不能为了一个皇子,得罪权势煊赫的外戚。前者只是帝王家事,后者却攸关国事。
那时我仍以为,子澹只要娶了我,就能获得王氏的庇护,就能在宫中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