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也别苛责王羲之,他写这篇『兰亭集序』时,五十岁,他活到五十八岁死去,从作文到死前,他还有八年,我想他在最后的八年中该想通了,什么『痛哉!』什么『悲夫!』都是不必要的,人生该知离合之常与离合之乐,也知老之已至与死之将至,王羲之既然走到了『兰亭集序』那一高层次,他应该在生命晚年更高一点、更高到最高层,别人做不到,他应该做得到。」
「你呢?你已经到了更高一点的最高层了吗?」
「我想我到了,我们总要比一千六百年前的古人更聪明才对,是不是?总要比所有的古人更聪明才对,是不是?人之一生,本来的结局就是『终期于尽』,就是按一般流程,走过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但是,对某些瑰丽的人说来,人之一生,流程就不是那么一般,而是奇宕通幽、变化难测。最重要的是,在这种非一般流程的特异流程中,他的面对、他的诠释,是迥异一般的,他不做负面的反应,他有欢无悲、有合无离。在一般流程中,反应是悲伤的,他却没有或很浅很浅;反应是离情别绪的、往事如烟的、彩云易散的、繁华不再的、时过境迁的……他的反应,却看来异常,他总是从『莫忘欢乐时』的最高点来做『第一流的反应』。在他眼中,人的反应,跟着时空变化起伏,是二流以下的反应,『第一流的反应』绝不如此浅盘。『欢乐』对他是永久的、花开对他是永恒的、自然对他是瑰丽,不是伤春悲秋,伤春悲秋的人,感情乍看丰富,其实很浅盘。真正深于情者永远此春常在、永远秋扇不捐、永远及时行乐,并且此乐无穷。感慨或伤感此乐不再的人,所谓『感慨系之』,是错误的、狭小的,错误的认知、狭小了自己。王羲之是高明的人,但他只高明了一半、前面一半,他只知欢情,而不知欢情不尽、欢情不灭。到了后面一半,他的反应竟是世俗的,这是他的美中不足。我们新时代的人,不该有这种旧时代的悲情,悲情是狭小的、悲情是没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