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几个月不缺钱,而我,是看不起他的。
他的朋友多,在外买东西吃东西都有固定的人家,我洗照片,他叫去他的那家冲洗,去了,说是邦德公司介绍来的,老板娘一面开收据一面随口说:“邦德那两个老板真不简单,合作了那么多年,没看他们红过一次脸,从来不在背后说彼此一句坏话——”我有些发愣,这两个大宝贝,当年都是混毕业的,那种,打电动玩具出来的,那种,看书不用脑子只用眼睛的,绝对不是读书人,可是——对于金钱,他越来越淡了,自己有限的吃吃用用,对他人,却是慷慨。手上一只光鲜好表,万华地摊上买来的,见人就要伸出来显一显,我猜那是“copy”表。我看他,衣服也整洁,孩子护得紧,妻子也很疼爱——也确是一位可敬可爱的妇人。那辆长长的面包车很老爷了,是父亲母亲姐姐小弟全家和我的公共汽车,假日东家接西家送,当年的烦人和锐气就如他的体型,由瘦长到微胖,是一个和气又有耐性的小胖子,口头语,在从前是:“气死人!”而今,只说伤害他人的人“可悲可悯”。
有一次,在我的面前他动手打了左也不是右也不要的孩子,孩子惊吓大哭扑在妈妈的怀里,我气得发抖,想打他,并没有真动手。那几日看见他,我不跟他说话,他的脸,十分羞惭,穿鞋子的时候总是低着头。那几日,母亲对他也很冷淡。我们绝对不打孩子的。
他不是我的朋友,我们不能琴棋书画和谈人生,一说这些,他就很不耐烦,就如他当年那辆可怕汽车的颜色一样,他偏说汽车是将人载到目的地的、性能好就好,外形什么重要。奇怪的是,他又爱看崔苔菁,这位敬业的艺人是他的专情歌星,崔苔菁并不实用——对他。
他不看我写的文章,他对我的稿费,却付出了极大的欣赏与关心,常常叫我:“捐出去!捐出去!”
看我捐得多了些,又会心疼,背地里噜噜苏苏,说我对己太节俭。当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