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到父亲的脸正在沉下来的时候,我的肚子就会疼起来。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体会到自己是在装疼,后来竟然变成了条件反射,只要父亲一生气,我的肚子立刻会疼,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不过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父亲的反应,那时候我父亲的生气总会一下子转移到我对食物的选择上来,警告我如果继续这样什么都不爱吃的话,我面临的不仅仅是便秘了,而是身体和大脑的成长都会深受其言。又是对我身体的关心使他忘记了应该对我做出的惩罚,尽管他显得更加气愤,可是这类气愤由于性质的改变,我能够十分轻松地去承受。
这似乎是父子之战时永恒的主题,父与子之间存在着的那一层隐秘的和不可分割的关系,那种仿佛足抽刀断水水更流的关系,其实是父子间真正的基础,就像是河流里的河床那样,不会改变。很多年过去了,当我开始写作以后,我父亲对我写下的每一篇故事,都是反复地阅读,这几乎是他一生里最为认真的阅读经历了。当我出版一部新作,给他寄出后,他就会连续半个月天天去医院的传达室等候我的书,而且几乎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对我的书迟迟未到显得急躁不安。我父亲这样的情感其实在我小时候就己经充分显露了,从而使我经常可以逃脱他的惩罚。
我装病的伎俩逐渐变本加厉,到后来不再是为了逃脱父亲的惩罚,而是开始为摆脱扫地或者拖地板这样的家务活了。有一次我弄巧成拙了,当我声称自己肚子疼的时候,我父亲的手摸到了我的右下腹,他问我是不是这个地方,我连连点头,然后父亲又问我是不是胸口先疼,我仍然点头,接下去父亲完全是按照阑尾炎的病状询问我,而我一律点头。其实那时候我自己也弄不清是真疼还是假疼了,只是觉得父亲有力的手压到哪里,哪里就疼。然后,
在这一天的晚上,我躺到了医院的手术台上,两个护士将我的手脚绑在了手术台上。当时我心里充满了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