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浅秋时节,容自来随异国的几十筐刚下树的葡萄一道踏上了返乡之途,到家已是天寒地冻,葡萄都已经在船舱里酿成成桶的酒了。用铜镇人的话说,七年时间里容家什么都没变,容家还是容家,盐商还是盐商,人丁兴旺还是人丁兴旺,财源滚滚还是财源滚滚。惟一变的是他这个西洋归来的小儿子——如今也不小了,他不但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姓氏:黎黎,约翰·黎黎,而且,还多了不少古怪的毛病,比如头上的辫子没了,身上的长袍变成了马甲,喜欢喝血一样红的酒,说的话里时常夹杂着鸟一样的语言,等等。更古怪的是他居然闻不得盐碱味,到了码头上,或者在铺子上,闻了扑鼻的盐碱味就会干呕,有时候还呕出黄水来。盐商的后代闻不得盐味,这就是出奇的怪了,跟人见不得人一样的怪。虽然容自来说得清这是为什么——因为他在大西洋上漂泊的日子里,几度受挫落水,被咸死人的海水呛得死去活来,痛苦的记号早已深刻在骨头上,以致后来他在海上航行不得不往嘴巴里塞上一把茶叶,才能勉强熬挺过去。但是,说得清归说得清,行不行得通又是一回事。闻不得盐碱味怎么能子承父业?总不能老是在嘴巴含着一把茶叶做老板啊。事情确实变得不大好办。好在他出去求学前,老奶奶有过一个说法,说是等他学成回来,藏在墙壁里的银子就是他一片孝心的赏金。后来,他正是靠这笔银子立了业,上省城c市去办了一所像模像样的学堂,冠名为黎黎数学堂。这就是后来一度赫赫有名的n大学的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