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我想谁认识谁呢,凭什么我给你吃的?我丢下秤,对她说:
“我这里没吃的。”
她指着秤盘里的蕃芋干说:“这个也可以的。”
我说:“我这是要卖钱的。”
她说:“大伯,你行行好,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心里想,她这不是在跟我“叫花”吗?可我不打算行这个好。不是说我稀罕这点蕃芋干,也不是说我这人有多自私,没有同情心。如果说人都是没有同情心的,像我这样的人恐怕早已经饿死病死了。我是说,我本来就是在人的同情中活着的,起码的同情心是有的,只是对她,这个像鬼一样在黑夜里冒出来的人,我缺乏应有的同情心。想想看确实奇怪,我开这爿小店已经二十几年,还从没遇到过一个外乡人半夜三更来敲我门的,还是个女的。她这样地出现,又这样可怜兮兮的,我总觉得不正常,像个阴谋。我似乎一下子想到了聊斋里的故事。再看她样子,穿得体体面面的,还挎着时髦的军用挎包,哪像个叫花的人?我这样想着,心肠变得很硬,几乎抹掉了脸上和嘴上的所有客气,对她说:
“大妹子,你找错人了。”
说着,我从柜台里走出来,故意把跷脚走给她看:“你看,我自己都是个要靠人可怜活着的人,哪能可怜得起你啊。你走吧,村子里谁都比我强,你去找他们吧。”
她说:“我找过了,是他们叫我来找你的。”
我问:“谁?他们是谁?”
想她肯定回答不上,又说:“他们都帮不了你,我就更帮不了你啦,你走吧,我这里的东西都要卖钱的。”
她不走。
屋里静悄悄的,外面也静悄悄的。
往常,这个时候,我经常可以听到孩子闹睡觉的哭声,有时还有零星的狗叫声,或者来来去去的脚步声,或者骂爹日娘的吵架声,或者树上的高音喇叭声,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