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穿了一件白底带红条的绒睡衣,踏了一双拖鞋,站在那一架无线电收音机旁边,地板上一只篮子里面装了钉锤夹钳之类。他额头上,兀自汗涔涔的,看那样子,大概是自己在动手,修理无线电机呢。他一见士毅,就笑道:“这半个月以来,我仔细考察了一下,楚歌那孩子,知识充足一点,可是难逗。常青知识浅一点,也不大认得字,就容易应付得多了。至于说到漂亮呢,那还是常青可以多打二十分。你和常家的关系,我也明白了,你倒是没有说假话。这半个月以来,你怎么没有到她家去过一回呢?”士毅道:“一来我没有事,二来常青的母亲和我说不大来,所以我也就懒得去了。”东海笑道:“你说她母亲不好逗,我可正打算要你去逗她呢。其实穷人家的老太太,没有什么难对付,给她几个钱,天大的事儿都完了。我认为不好说合的,还是她的父亲呢。这件事,没有法子,只好麻烦你了,老实告诉你,常青已亲口答应,愿嫁给我了。”士毅听了这话,虽明知此事与自己何干?然而心里头,还不免动了一动,因笑道:“那很好,该喝四爷的喜酒了。”东海笑道:“喝得成喜酒喝不成喜酒,这就全瞧你的了。我已经叫常青探了探她母亲的口气,只要给她三千块钱,就是叫她写一张卖身字纸,也是肯的。就是她的老子说,他不能把女儿卖给人做小。我也曾用话冤他,说并不把这人讨进门,另外找房居住。我现在家里只有一个少奶奶,把她当作一子双桃就是了。这老头子偏又懂得,说是在中华民国法律之下,一子双祧这些话说不出去。而且说贫富相差得太厉害了,就是平等结亲,还怕受欺呢,何况还是卖了做小呢。他这样地说着,看将起来,这事有点不妙。我听到说,你和这老头子交情不错,谈话也谈得上,你不妨去说说看。假使这老头子能够答应的话,我就再送他一千元。俗话道:‘瞎子见钱眼也开,这个瞎子,未必也就能例外吧?’”说着,抬了肩膀笑了一笑。士毅心里想着,这可是个难题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