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铺板门,那不曾掩门的店户,就晃着几盏黄色的电灯。那低矮的屋檐,排在不十分明亮的月色下,这就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所以然的古朴意味。
月容这就想着,天津租界上,那高大的洋楼,街上灿烂的电灯,那简直和这北京城是两个世界。想着坐汽车在天津大马路飞驰过去,自己是平地一步登了天,不想不多几日,又到了这种要讨饭没有路的地步。是呀,这一条街是以前常常过的,老王拉了包车,一溜烟的跑着,每日总有两趟,这里上戏馆子,或者戏馆子回家来。那时,自己坐在包车上,总是穿了一件时髦的长衣。车上两盏电石灯,点得彻亮,在街上走路的人,都把眼睛向车上看着。自己还想着呢:当年背了鼓架子在街上卖唱,只挑那电灯没亮的地方走,好像怪难为情的,不想有今日,这不能不谢谢二和那一番好处,他运动了一班混混,把自己救出来,而且给师傅那几十块钱,还是他邀会邀来的。一个赶马车的人,每月能挣着几个钱?这会是十个月的会,然而他还要按月挤出钱来贴会呢。
月容一层层的把过去的事回想起来,走的步子,越来是越慢,后来走到一条胡同口上,突然把脚步止住。从前被师傅打出来,二和恰好赶了马车经过,哭着喊着上了他的马车,就是这里。这胡同口上,有根电灯柱子,当时曾抱了这电灯柱子站着的,想到这里,就真的走到电灯柱下,将手抱着,身子斜靠在微闭了眼睛想上一想。这时,耳朵里咕隆呼一阵响,好像果然是有马车过来,心里倒吃了一惊。睁眼看时,倒不是马车,是一辆空大车,上面推了七八个空藤篓子。赶车的坐在车把上,举了长鞭子,在空中乱挥。心里一想,二和那大杂院里,就有一家赶大车的,这准是他的街坊吧?让人看到,那才不合适呢。于是离开了电灯柱,把身子扭了过去。
大车过去了,她站在胡同口上很出了一会神,心里也就想着:无论丁二和是不是说闲话罢,自己见了一个赶大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