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心里,早已吻过成千上万回了,可这真实的一吻,却正式地拉开了帷幕,帷幕拉开了,他们再也逃避不了,再也改变不了,再也退却不了,只有上场了。他们松开了手,手是汗水淋淋的,他们再不碰手地绕过了炊烟滚滚的灶间,走到了前边的茶棚。果然,那里全坐的是他们的人,刚喝了半杯凉茶,他们的茶也买好放在了桌上,似乎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迟到,事实上他们也仅迟到了五六步,可那五六步的距离却足足地隔阂了两个世界,隔阂了两个时期。
他们坐下来喝茶,茶是清甜清甜的,五分一杯。一个七岁孩子收钱并且倒茶。她与那孩子说了许多话,问他几岁了,一问倒吓了一跳,他竟是十岁,又问他读书没有,在哪里读书,有无兄弟姐妹,等等。她和蔼地问话,然后专心地听他回答。他则在另外一张茶桌上与人讨论三叠泉,是否真如人们常说的“不到三叠泉便是不到庐山”,有人说不见得,他却说得很肯定,并列出理由,理由是庐山早已被人踩平,唯有这一处尚是庐山真面目。他们各自与各自的对象说着各自的话题,其实他们依然是在对话,以他们各自的话题,进行着既远又近的对话。有时候,对话是不需要相对的内容和相对的形式的。从此以后,他们将无时无刻不在对话,他们的对话使其他一切的对话都变得意义非凡了,有了新鲜的趣味。她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他,无论他在场还是不在场;他的每一句话也都是为她,也无论她在场还是不在场。而他们并没意识到他们的对话似乎极相似于座谈会上的发言,都是急于说话与表达,都是不关心别人的发言与表达,他们只关注自己向对方说什么,而不关注对方向自己说什么,除非对方说的正是自己,如是这样,他们便加倍地关心,百听不厌,以至再听不见别的了。他们只关心着自己,只注意着自己,他们其实是在自我对话,对方于自己都是个虚拟的听众。因此,他们之间其实是比与别人之间更无法交流,比与别人之间更隔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