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他们竟不再觉得有什么不妥与难堪,黑暗包裹了他们,他们有了可以蔽体的,再不是裸着的了,再不必羞愧了。而且,山是那么解人心意地,而又洞察一切地俯视着他们,一切都不必伪装了。他们渐渐地卸去伪装,觉得轻松,自由,无拘无束,他们在台阶前站着,没有走出去,没有走进雾和黑暗里,他们还没到走进去的时候似的,自觉地,不约而同地停在了台阶下。雾里就像有另一个不为人知晓的世界,他们都不够勇敢,也不够冒昧,谁也没动这个念头。
星星照耀着最高最远的山峦,看不见的泉水湍湍地流,与风里的沙沙树叶作着对话。
今天的太阳和昨天的一样地升起。她和他却再不是昨天的她和他了。于是,太阳也变了,从一个不是东方也不是西方的地方升起了。从此,无论她与他离得多远,在漫漫的山路上相隔了多少级台阶的距离,她都安心了。他的目光与她同在,她时刻感觉到这目光的照耀,她便愉快地心甘情愿地努力着,努力使自己做得好一些。生命呈现出新的意义,她如再生了一般,感到世界很新鲜,充满了好奇和活力。她走着无尽的九百五十六级台阶,每一级台阶都是为他而走,为他这台阶才不使她疲劳与乏味,即使筋疲力尽她也是欢欣鼓舞。由于有一双目光的注视,她又是加倍的紧张,唯恐有一个闪失而露了丑,她自己也不曾意识地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那形象是很美好的,美好得竟使她自己都陌生了。她为自己也为他爱惜这新的自己,如若有了什么损害,便是伤她,也伤了他,伤了他的注视,也伤了他的感情。
呵,她竟想到了“感情”这两个字了。这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了,早已陌生了的面目,此时提起,她顿感到心潮激荡。九百五十六级台阶,级级朝下,已经听见三叠泉的瀑布声响,在陡峭的山壁碰出回应。她亦步亦趋地走下台阶,整齐的台阶由于长久的凝视,竟成了一条平铺的道路,枕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