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段旧闻。说是在南京动物园的熊山,一个父亲将儿子骑坐在颈上看熊,不料孩子一个前倾,父亲来不及握住小脚,已经落下熊山,三头大熊蹒跚过来,从容不迫地将小孩子分吃了。煌煌的日头下,南昌竟打了个寒噤。前边有几个黑点迎着他们过来,是大姐和两个妹妹,不等她们到跟前,南昌就站起身说:回去!带着通常的高xdx潮过去之后阑珊的人意,他们走上了归途。和来时一样,在公园门口他们便装作陌路人,暗中相跟排队等车。上车时,父亲第一下没迈上踏脚,南昌在父亲的臂肘托了一把,心里一惊,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父亲的身体。虽然是隔了几重衣服,他依然能感觉出父亲的身体:骨骼,肌肉,以及在这之下已趋衰落的活力。一路上,南昌的身体变得紧张,为防止再接触到父亲,他极力收缩手脚。可是偏偏车很挤。父亲坐到一个座位,他站在父亲旁边,后面的人总是将他朝前推,于是,他的膝,肚腹,甚至于胸,就不停地贴到父亲身上。他想抵抗,可是不止是人挤,车还在激烈地晃荡。他抵抗不了,干脆放弃,顺从人群的推拥。这时,他嗅到了父亲的体味。有一些灰尘的气味,有一些油脂的气味,有些樟脑的气味,还有些药味。在家里,四处都是这种气味,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可是在喧腾的人群里,这气味却突拔起,扑面而来。
这次出游以后,偶尔的,南昌会去父亲房间坐坐。自父亲回家,他便从父亲书房搬出来,住到原先兄弟合住,现在只剩他一个人的房间,不再踏进父亲的书房。现在,对着书房紧闭的门,他感到不安:父亲在想什么呢?在动物园里,父亲的惊惧的眼神,一直打扰着他,使他感到骇怕。开始,他借口到父亲书橱里找一本书。父亲坐在书桌前,背对着他。他有些慌张,随便从书橱里抽一本书,就退出去。下一回,他是以还回书为理由进房间。这一次,父亲已躺在床上被窝里,伸手向南昌要去那本书看了看,书名是《小逻辑》,黑格尔所著。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