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敲地推入房间。房间里的三个人不由坐直了身子,说不出话来。来者不是别人,却是南昌和小兔子。他们除去口罩,一身单衣,略显消瘦,却并无逃亡生活的疲顿,反有一种经过洗涤的神清气朗。小兔子依然是白皙,南昌的脸色是青铜色,一笑,露出两排牙齿雪白。这一场逃亡结束得似乎过速了,要对照开局的气势,不能不说有些潦草。可是欣喜霎时间涌满了房间,连不知就里的扬州阿姨都是高兴的,走进房间,在南昌胸上捶了一拳。扫兴的情绪转瞬即逝,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舒拉。舒拉感到的不止是扫兴,而是愤怒,她简直有一种上当的心情。她站在通往院子的门口,手里还握着一把铲子,那种掘沙坑的儿童玩具铲子。那两个人被屋里人簇拥着,在短暂的静默之后,都来不及接应她们的招呼。等南昌转过身子,与舒拉的眼睛相遇,方才觉到背上的灼热。他不由一惊,忽然想起安娜,小老大楼下的那个患精神疾症的女孩,她和舒拉都有一双严厉的眼睛。这个年龄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逼迫人的眼光,南昌恼怒地想。她们还没长大成人,生活还没有开始,有什么资格谴责他人?这个年龄的可怕就在于此,阅历还未罩蔽心灵,她们就像一面镜子,将人照得纤毫毕露。安娜和舒拉的区别在于,前者是静止的,而后者却很生动。两者各派用场,前者的投照是抽象的,笼统,但宏观;后者则具体到纠缠不清,令人难以摆脱。所以,他对前者是怜悯,对后者却怒上心头。此时,他对着她的眼睛,就是不躲开,看她怎么样!这孩子转过眼睛,将手里的铲子向院子里远远一抛,铲子着地的一声,很柔软——到底是春天了,连这小院子里板结的土都叫昆虫钻松了,可那柔软的一声分明是轻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