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了。在这种时候,他最渴望看到的是她,最苦苦想念的是她。这世界上,只有她才与他平等,与他同病相怜,是两个同罪犯。对她的渴念,使得别的一切折磨都平淡了。他无数次地回想将她搂在怀里,那肉体的温暖,直至灵魂。想起来都头晕心跳。由于那不可能实现,于是又焦灼。他日益消瘦,郁闷,他觉得,如能与她见上一面,花上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了。可是他毕竟没有勇气,并且束手无策,只有苦苦地空想,白白地折磨自己。
有一天,下午最后一场电影散场了,等观众走尽,工作人员便开始清场。他拿了一把小笤帚,扫前十排的场地。笤帚很短,他必须深深地弯下腰去。这种姿势叫他无法解除屈辱的心情,可又庆幸这样深深的低头可以避免和任何人照面。他便低低地弯着腰,一点一点移动着,先从左往右,扫到头,就直腰走上前一排,从右往左。当他扫完一排,直起腰向前时,忽然定住了。隔着整个灰尘弥漫的剧场,他看见最后一排,她默默地伫立着。
这是自从那可怖的夜晚狼狈分手之后,他第一次见到她。她似乎消瘦了许多,并且沉静了许多。她立在那里,有着一股从来没有的宁静的忧郁的气息。他远远地看着她,却不能走上前去。工人们都在扫地,大声喧嚷,扫帚扬起的灰尘漫天铺地,粗俗的说笑在空荡荡的剧场里激起了回声。
远远地看着他,他似乎瘦得只剩下灵魂了。她觉着自己的心在一片一片地碎下来,她是从未体验过心碎的感觉,她向来是使别人心碎的,因为她是太健康,生命力太强的,痛苦使她软弱,也使她变得纯真了。
他们隔了一大个喧闹与龌龊的场子,默默地对望着。灵魂脱出了躯壳,飞越了障碍,紧紧地拥抱了。他们都体验到了这拥抱,这拥抱是前所未有的销魂,前所未有的动人心魄。痛苦与隔离反将他们拉拢了,原来逢场做戏的事,如今终于弄假成真,他们是真爱了。
他们